事情全因为那一天接到一个同学的电话，他告知我和我的一位老师的文章被人大书报资料中心的《复印报刊资料》转载了。这当然不是一件坏事，于是几天以后，我和一个朋友一起到人大东门附近的人大复印资料门市部去买这两期杂志，我没想到这却是一件坏事。
我很难昧着良心说门市部的购书环境“还可以”，店面很小，拥挤而零乱。我们要买的两份杂志货架上都没有，店后面小书库门口正站着一个眼影画得很重的中年妇女，我便请她帮助到后头找找，让我感动的是，她一句话也没说就进去了，不一会给我找到了其中的一本。这时我犯了一个错，居然不识好歹，得寸进尺，道了谢后又请她帮我找另一本，我只记得期号，而忘了是近代史还是现代史类。她便有些不耐烦了，很不高兴地说，“你自己都不记得时间，我怎么找？”不过还算可以，她找到了杂志，远远的狠摔到我们面前。朋友是个火爆性子，我当时很担心他对大眼睛表示不满，还好，他什么也没说，不过也是，杂志既然找到，受些白眼也就算了，我们顺手把另一本不需要的杂志放上货架，打算买书就走了。
正在排队时，大眼睛大概觉得既然两次有恩于我们，是完全有权过过嘴瘾的，便说：“都什么东西，把书放得这么乱！”朋友忍不住回头质问：“你说谁呢？”
“说你呢！怎么了？”大眼睛目标明确，一幅有备而来的样子。
朋友急了，说：“你什么态度？我是来买书的，又不是来听你教训的。”
大眼睛来劲了，骤然提高了嗓门，指着一摞杂志说：“你自己看看，这是人放的吗？”这是一摞我们压根没碰过的世界史类杂志，的确很乱，大眼睛骂得也有些道理。
争吵就在这一来一往中开始了，我只记得很快有三四个营业员围拢过来，好像是帮着劝架的，不久又散开了，但其中一个穿黄衣服的妇女留了下来，她似乎是小头目，开始问：“怎么了？怎么了？”接着很快就参战了，叫道：“叫你把书放好怎么了？什么人呀！？”
我本来一直在宁事息人，这时也不高兴了，说：“你应该问清楚什么事，她的服务态度是不好。”我说了话就像没说，大眼睛和黄衣服矛头一致对着朋友，大眼睛骂着骂着，突然一下冲到我和朋友跟前，这大大超过了我和朋友所能忍受的身体距离，我们都本能地退了半步，朋友恨道：“你简直是无赖！”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谩骂马上铺天盖地而来，“你什么东西”、“有病吧你！”、“你废什么话！你废什么话！？”。我一边拉朋友，一边急着找钱付帐。这时我的朋友情急之中说了一句最可笑的书生话：“告诉你们，我今天要去找你们的领导！”这话本不奇怪，因为复印中心的一个负责人就是这个朋友的老师，我也采访过，都认识的。但这句话引起了最有趣的反应，三四个营业员几乎哄然笑起来，都异口同声地大声说：“去吧，去吧！！”都笑笑的，很高兴的样子。笑中有嘲弄，有好笑，有怪异。
我突然想起来了，她们属“事业单位”，领导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在她们的骂史中，大概从没遇到过这样幼稚的对手，连我都觉得我的朋友蠢极了。
既然要买的杂志已经找到，我无心恋战，一个劲劝朋友赶快结帐走人，开票时，大眼睛和黄衣服还叫：“滚吧！快交了钱滚蛋！”我朋友真是硬骨头，他居然还有勇气回骂说：“我愿呆多久就呆多久，这是我的权利。不过我巴不得早走呢！”
出得门来，总结战果，除了我说“态度不好”，朋友说“一群无赖”比较解恨外，我们两个基本上是处于守势，等于挨了一顿骂。
回到家闲翻佛教史，看到当年一代诗僧八指头陀敬安和尚到内务部请愿，结果被民政司官僚司长一顿叱骂，气得心口发疼，第二天竟气结发病而死，想来也是他自己挨骂太少，心胸狭小所致。只不过想到写“洞庭波送一僧来”这样佳句的人竟是如此死法，不禁又发了一阵呆。
作为读书人，是要经常买书的，自然便有许许多多的买书故事。有许多故事令你感动不已，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你同样是在与都市人打交道。比如你要是在北京的风入松或国林风买书，他们的服务就很周到得体，但也有令你不快的时候。这些不快如果是发生在其他行业，也许并不值得惊奇，但发生在充满着浓郁墨香的书店，就有些费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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